付林忠

镜头拉回到多年前：吃过晚饭，奶奶便让小林下通知，叫门户周围的几个孩子来听讲故事，顺带的任务是把一簸箩的玉米剥下粒来。奶奶脑子里装了很多的故事，主要是妖魔鬼怪，马虎、貔子是主角。这些故事在当时的村里称为瞎话。在缺少小说杂志更谈不上电视的年代，听大人讲故事便成了孩子们的娱乐活动之一，顺便做些家庭劳动也让孩子们乐于接受。

玉米的收获，是以玉米成熟后，从棵上分离，然后运回家中。农户或将其包皮一个个的拴系在一块，一层层码到埋在地里的一根木头上，或者去掉包皮，直接放到屋顶晾晒。农业机械的缺乏，使得玉米粒的剥离以手工劳动为主。把待剥离的玉米早弄下来，放到簸箩中，其中一个人用专门的铁锥子，把玉米棒子从头的玉米粒开始，用力划一道，这一道的玉米粒就剥离了，原来紧挨的一行行的玉米便有了一个堑沟，手工剥离就轻松了。在一只玉米棒子上穿了三四道这样的沟，另外的人便可以用两只手向相反的方向转动，或拿了两颗玉米对搓，使玉米粒从轴上脱落下来。奶奶在一旁看到剥的快的，也忍不住表扬几句，被表扬的人会更加的努力，已不辜负奶奶的表扬，也会掀起一个比赛快慢的小高潮。

精彩的是奶奶讲故事。类似于狼外婆把孩子的妈吃掉，骗了孩子开门劫持上树，最后让大孩子识破骗局把狼（故事中叫做马虎）整死；狐狸精穿了人的衣服骗人说话，把人领到坟地中，让人跑一晚上出不来；晚上走夜路，碰了鬼打墙，等等。一簸箩的玉米剥完了，装到布口袋中，奶奶也收起了故事匣子。胆小的已不敢自己回家，怕胡同中窜出那些神奇恐怖的动物，小林也不敢说去送，一般便是有大一点的孩子护送回家。

剥玉米一般在冬季中进行。一是农闲了，大人有时间规整这些粮食，或到集市上卖一部分；二是磨成玉米面，作为冬天的主食。剥玉米会在几个家庭中轮流进行，孩子们是主力军，这也是孩子们力所能及的劳动。今天在这家剥完了，再相约明晚到谁家去剥，另一个奶奶也早备好课，讲一些新的故事，以使这些劳动变的有趣。

母亲是家庭劳动的主力。作为家庭妇女，必须把孩子们没有完成的玉米剥完。土地承包后，玉米收成重了，孩子们也都上学或外出了，几亩地的玉米会在一个冬季中自己独立剥完，因为小林他们已经长大离家了。

镜头回到现实：今年单位种了二亩小粒红玉米，分到了各家各户上百个的玉米棒子。奶奶已经走了很多年，母亲也已进入耄耋之年，已经记不清她的孩子们的年龄。见了带回家的玉米，竟下意识的放到盆中，一粒粒的剥起来。但已经忘记了穿沟，也没有了对搓的技巧。

这几天，每天取出几个玉米棒子，去掉上面发霉的坏粒子后，让母亲完成剥离的任务，看看能否唤回走失的记忆。